林安

【明弈】闲花散笺 · 三 · 成亲

(文/林安)

 

·  @殷未雪 姑娘点的成亲。写得不好请见谅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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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弈星坐在西厢房里,脸要烧得和盖头一个颜色。

       以前也并非未见过人成亲。在七夕,在元宵,敲敲打打锣鸣鼓响红尘中过,有人欢笑有人拍掌,一片喜庆大红色扬起热暖烟火气,大抵是一个姑娘家一生最为风光的时候。昔年弈星只惊羡于那阵仗与旁人举手投足间溢出的欢喜,今日自己也成了要被迎娶进他门的那一位,才觉出所有的忐忑与羞怯来。


       照理说,名满长安的牡丹方士成亲,定是八方来贺极为隆重的。但明世隐不喜那太客套的热闹,何况迎娶自家小徒弟,且同为男子,于师道于人伦都难以常理而论,传出去了定是要遭世人多嘴的。他自己倒没什么,顾虑的是吵着弈星。

       但不声张不意味着从简。寒冬飞雪的时节,尧天宅邸里的牡丹艳过四月早春。嫁衣的料子和描眉画眼的脂粉也都是长安上品。公孙离和杨玉环两位姑娘清早起便忙着为弈星上妆,点了唇贴了花钿,额心一朵灼灼凝蜡;眼尾描成抹将绽未绽海棠色,脸颊浅浅扑些粉,被大红夹袄领口处的雪白绒毛一裹,成就纷纷玉絮里最清秀明妍一枝梅。帮着弈星穿嫁衣时,公孙离对着杨玉环笑,半掩着口直说首领可是有福了。


       至于花轿,由裴擒虎化了虎形充作。弈星坐在老虎的背上,被送到院子里,一路稳稳当当。

       他还记得,月余前,师父就是站在庭院中,梅树下,初雪里,轻轻一掐指,睫都不抬的,悠悠道:“入冬了,也该成亲了。”

       便只这一句话,至今仍在他耳边犹有回响,纵是怎样的心跳如鼓都盖不住。


       许是近乡情怯,弈星搁在膝上的手不由得一点点攥紧了。和排场无关,人群熙攘他紧张,只牡丹做宾客他也紧张;和时令无关,腊月霜天里他脸红透了,草长莺飞时他也会带点茫然地欣喜着。怎样都可以,怎样都没关系。只有天地见证也可以,天地都不遂人愿也没关系。因为他要嫁人,嫁的人是师父。一贯沉稳冷静心智远超同龄世家子弟的他在这时慌了手脚,都因为是师父。少年的所有气势到了那个人面前都尽数收敛,如万钧雷霆,直劈向花蕊时却被牡丹层叠的瓣温柔地笼成一簇微弱萤光。照亮坎坷命途,照亮相握的手掌。


       新郎新娘到场了,亲朋好友也齐了。该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明世隐牵着弈星,朝天一颔首,向地一鞠躬。不是为求成全。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成全。拜九重天,是为了让天看清二人不屈傲骨;拜三尺地,是无论有无他们一处合葬之所,此生决意要相伴相携着走下去了。风花雪月走得,乱世倥偬也要走得。

       二拜高堂。

       弈星自小与父母离散,明世隐也没个家人。沉吟片晌,他拉起弈星的手,遥遥地朝着风沙瀚海,微微弯下身去。“那巍峨连绵的奇迹下,埋葬着我的兄弟。”这是弈星第一次听师父提起自己的过去,但他不追问,乖乖地随着师父鞠躬。然后又是被明世隐牵着,转了个身。明白自己朝着哪的时候,弈星的指尖,轻轻颤抖起来。师父呵。他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发声,却快要滴下泪来。两人面朝着的,分明是旧时徐府的方向。

       明世隐却似未察觉小徒弟加在手上的力道,兀自用只有他二人听得清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明某既收徐大人之子为徒,定当尽心教导;如今结为一生一世一双夫妻,更会护他周全,至死不渝。”

       夫妻对拜。

       躬身的时候,弈星隐约记起,似乎这样的叩拜,以前也曾有过。是在拜师那日。当时他颊边还沾着灰土,身上披着破烂外袍,稚气然而恭敬地喊一声“师父”。一平一仄,宕至今日。弈星偷眼去瞧明世隐。隔了层轻缈红雾,那人看起来照样风华无双,眉心朱砂不动声色地凝望过来。于是他又兀自红了脸。再抬头时,心底豁然清明。成亲与拜师,说来有诸多不似,但有一点是绝然相同的,便都是把自己余生,完完整整、毫无嫌忌地交付到那个人手上了。


       入了房内,揭下盖头那一瞬,明世隐是有些惊艳的。眼前人缓缓一抬睫如飞鸿翩然过,踏在方士心口,消不去的痕印。他俯身,唇轻轻落在弈星鼻尖,安抚似的尽了所有惶惶不安。毕竟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把吻烙进骨血里。

       随后喝交杯酒。弈星本不善饮,加上思绪万千,一点点醉意就助长了过往所有在棋盘方寸间规矩着的念头。

      他拽明世隐的衣角,“师父。”

       “嗯?”明世隐回头,眸里映出个微醺人影。

       “……”却一时难言。弈星抬手,只往窗外一指,“师父,瞧。”

       下雪了。

       屋内未点灯,月光映着亮堂雪色,将少年侧脸勾勒上一圈细柔的银。于是那些因妆容暂褪的未尽稚气又被描出些许,夜深处模糊了光阴。不知在此处的弈星,是街角里巷涉世未深那一个,还是庭前花间静坐捻子那一位。

       无论如何,都是弈星,都是他的宝贝徒弟。明世隐想。这总不会错。

       “怎么,星儿以为外头是雪么?”他将弈星染着凉意的手握在掌心,朝泛红的指尖轻轻呵了口暖。似呵在初春第一朵桃花蕊上。

       弈星静着,只望向明世隐。眼神里一片干净的疑惑。

       “那是九天星落。”明世隐说着,伸手圈人入怀,“偏生我好运,捡着了最亮的一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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