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

【陀Q】二人一天

·一波意味不明的日常…… “大家都是普通人”这种感觉的设定。

·好久没写日常了手生得可怕。如果大家嫌弃的话请在心里默默把它当成练习用的草稿就好

·相信我我本意真的是熬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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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七点。久作醒来。他拖着破旧的玩偶,踩着兔子造型的拖鞋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刚巧碰上抱着电脑从地下室上来的费奥多尔。目光对上的时候,费奥多尔没有笑,眼底因时常熬夜而透出的青黑色却倏然温柔。

      “去吃早饭吧。”青年说。

 

        早上七点半。费奥多尔坐在车里等久作。他换了件黑色的细条纹西装,袖子卷到小臂处,苍白瘦削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形成的折角线条凌厉,却十分好看。一旁的久作仰头望着费奥多尔的侧脸,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叹艳羡。

       费奥多尔注意到来自身侧的视线:“很少看到我穿得这么正式,被吓到了?”事实上,不要说正式的衣着,他连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平时上学也大都是久作自己步行。

       久作歪过脑袋,嘻嘻笑:“费奥比平时更帅气了呀。”

       费奥多尔面对小孩子直爽的回答,浅浅一笑:“我要去见一位坏脾气的牧师。不穿得好一点估计他连教堂的门都不愿意让我进。”

       他扶扶鼻梁上的眼镜。那双眼镜有镜片,却没有度数:“至于这个,是免得牧师大人生起气来,泼我一脸血呵。”

 

        下午四点半。费奥多尔去接放学后的久作。早春的樱花开得零碎。花瓣飘落擦过鼻尖。青年的喷嚏声被下课铃盖了过去。

       先出来的是个金发蓝眼的女孩子。长相漂亮精致,跑跳的动作被身上花边层叠的洋裙衬出一股俏皮的优雅。

      “爱丽丝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吧?”

       费奥多尔看着几步外那个着一身黑的大叔:“您的女儿?”

       大叔微笑,料峭深邃的眼眉柔和了许多:“我的宝贝。”

       费奥多尔闻言,原先客套的笑里忽然就融了点赞同和理解。

       久作在这个时候走出来。跟在一群推搡打闹的男孩子后面,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然而比起他刚入学时每天都被奇怪的目光注视,费奥多尔倒是觉得现状好上许多。

       忽然间,小孩脸上原本灿烂得可怕的笑容消失了。费奥多尔顺着久作目光轻轻一瞥,看到大叔和善异常的脸。

      “哎呀,那是你家的孩子吗?”大叔搂着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语气拿捏得很好。关心的表皮下一层事不关己的淡漠。

       费奥多尔盯着那张温和的笑脸,眼底阴冷聚起一秒又散开。他走上前,将久作牵到车子旁边。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将久作护在身侧,用身子替瑟瑟发抖的小孩挡住大叔投过来的视线。

       “冒昧问一句,您平时都是这个时间来接小姑娘的么?”费奥多尔注意到自己问话时,爱丽丝停止了撒娇,转而瞧他的脸。原先笑意暖融的两汪蓝色湖水忽然就结了一层警觉的冰。这女孩将来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女人,各种意义上的厉害。费奥多尔想。

       大叔面对这不怀好意的问话,仅是眨眨眼:“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费奥多尔回答得干脆,声音也柔和,只是嘴角弯得太过不怀好意,像唇边藏了一柄薄刃,“我只是在想,以后要不要换个时间来接我家的孩子放学。免得再与您碰上。”

 

       下午六点半。夕阳将天边云层染成橘色的流苏,看起来柔顺得不可思议。久作将煮好的泡面端上桌。其实之前一直是费奥多尔负责做饭,味道倒不差,只是颜色常常鲜艳诡异得让人无法接受。最后久作终于受不了了。不仅报了学校的家政课还努力记下了家附近所有餐厅的外卖电话。“到底是怎么弄出这种颜色的啊费奥。”小孩说这话的时候正嫌弃地倒掉费奥多尔煮出来的那一锅绿油油的东西,表情沉痛非常。

       电视机开着,主持人用清晰冷淡的声音陆续播报关于财经、政治、抢劫案件的新闻。窗外有风从人群间穿行而过,留下晚霞和红豆派的味道后消散在公园一角。几乎没人记得,那里曾蹲着一个挨打受骂无家可归的小孩。

 

       晚上七点半。久作洗完了澡,换了缀有毛绒兜帽的白色睡衣,乖顺地窝在费奥多尔的怀里,一面让身后的人替自己擦干头发,一面打最近喜欢上的一款战棋类RPG。

      “还差一个队伍啊。”小孩子看着游戏下方队伍栏里的空格,不耐烦地敲着手柄。

      “招牧师好了。”

      “呐,费奥,你去找的那个牧师欺负你了吗?”牧师是整体属性都偏低的种族,将他们收进队里,无非是仗着人多拿来当肉盾。

       “不。只是被一位落魄的大小姐说教了几句。”

       久作噘起嘴:“啧。游戏里没有贵族这个种族呀。”

       费奥多尔将毛巾放到一旁,伸出手圈住小雪人一样的男孩,将下巴枕在他的脑袋上,露出很难得的闲散神情:“那就买吸血鬼好了。你喜欢远古的还是普通种?”

       久作却慢慢地放下游戏手柄,慢慢地回头,黑色的眼睛像是凝固的墨:“费奥多尔你想问下午那个大叔的事想很久了,是么?”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那个大叔穿着黑色的风衣,看起来很像吸血鬼。”

        费奥多尔凝视着久作。这小孩十足的敏感。

       “所以呢,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反正他本来也打算去查探那个大叔的背景。如果久作想起些什么,他倒是很愿意听听。

       “没有!”久作气鼓鼓地将头扭回去,“我说过的,遇见费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费奥多尔却忽然静默。他知道久作说的是真话。这小孩子明明总是挂着一张甜腻腻的笑脸,性格却意外的好懂。如同夜色中倒映着星光闪烁的湖面,湖底一片透澈的死寂。

       “喂,费奥,”久作又开始敲手柄,“最后一支队伍,买什么?”

       “买熊好了。”费奥多尔忽然轻轻一笑,他伸长胳膊握住久作的手,冰凉指尖按上手柄按键,“北极熊。”

 

       晚上十点。到了费奥多尔讲故事哄久作睡觉的时间。故事名字、出处、作者都不明。费奥多尔像《一千零一夜》里的公主那样每天给久作讲一小段,已经讲了三天。故事主角是平日生活在黑森林深处的男巫,长了条蜥蜴尾巴,夕阳落山后,脸颊两侧还会浮现鳞片。男巫身子越虚弱时鳞片颜色就越鲜艳。平时是蓝绿色,今晚的故事里,已经变成了金红色。

       “男巫最后会死吗?”费奥多尔朝久作比出“未完待续”的手势时,久作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费奥多尔微微一笑,说话的语气还是讲故事时的那种,尾音轻微至无,“即使他死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可以给你讲新的故事。”

       “如果男巫死了,”久作的神情十分认真,“我会伤心。”

       “会伤心到什么程度?”费奥多尔熟练地反问回去,“我不觉得会比你发现早餐没有草莓蛋糕时更伤心。”

        久作被这恶意暗涌的回话吓到了。他愣了两秒。费奥多尔就在这两秒里拧灭了床头光线温软的灯。他笑起来,嘴角寒光一闪,“晚安。”

 

 

        晚上十二点。地下室的门被打开,轻轻的“吱呀”一声。

        费奥多尔回过头,看见久作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一只手握着门把,一只手不安地扯着玩偶的围巾。小小的身子半吊在门上。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费奥多尔。

       “做恶梦了?”

       片刻的内心挣扎后,久作还是点了点头。

       费奥多尔静了静,抬手合上了电脑。

 

       夜里十二点十分。费奥多尔牵着久作走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总是有助于被恶梦吓到睡不着的小孩平静心情的。深夜的空气里有种浅薄的凉意。费奥多尔裹了驼色的长风衣;久作倒没换衣服,将兜帽一戴就跟着出了门。借着路灯光从后面望过去,很像一大一小一棕一白两只熊。

        风吹得公园角落的秋千轻轻晃荡。像是有白色的花在脑海倏地绽放,费奥多尔忽然就想起他初见久作的那一天。

 

        半年前,下午六点。他本来只是被邻居的少年撵出去买超市新出的便当。提着满满一袋东西路过公园的时候听到声音。他望过去,看见一群小孩在欺负一个小孩。他其实没想当什么英雄角色的,只是很久没见过这么不加掩饰的恶意,有点怀念,才停下了脚步。担当欺负人那一方的小孩们却在看到他的时候一哄而散,留下一个抱着双膝一语不发的身影。

        静默几秒后,费奥多尔抬腿离开。才迈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有谁拉住了他手上的袋子。

        回过头与那孩子对上双眼的瞬间,费奥多尔有些惊奇。虽然因为被一些人欺负,就把恨意扩散到整个世界的小孩子不算少,但仗着这份恨意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站在那里,由着小孩在袋子里一阵翻腾。

        小孩:“大哥哥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买的都是速冻食品啊就没有打开包装就能吃的东西么总是吃便当对身体不好啊啧啧……”

        费奥多尔:“……”

        下一秒,费奥多尔当机立断地从袋子底部掏出一盒酸奶,猛地撕开包装塞过去,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小孩子的嘴。

        之后就都是看似奇妙却又顺理成章的发展。好几天没吃饭的久作因为那杯酸奶就彻底赖上了费奥多尔,就算将他丢到很远的郊区他也总能爬回来,带着满身的泥和伤还有一张自觉了不起的笑脸。时间长后费奥多尔就彻底断了扔掉他的念头,态度也从像对待玩具变成对待小猫再变成对待人类。他和久作说过嫌全名太长的话可以叫他“费佳”,久作眨眨眼,说:“还是‘费奥’比较好。”

 

        夜里十二点一刻。回忆结束。费奥多尔有意无意地问紧紧抓着他的手的久作:“还记得梦到什么了么?”

        久作想了一下:“我梦见……自己杀了人。”

        “这样啊。”

        片刻的沉默后,又换成久作开口。只是这一次,声音里的胆怯慌张都不见,乖巧得过分。

       “梦里的费奥多尔,被人杀掉了。费奥死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话啊笑容啊都没有,只把一把刀扔到地上。杀你的人走远后,我就从原先躲着的地方跑出来,捡起刀,杀了人。”

       “是替我报仇了么?”费奥多尔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久作却煞有其事地摇头:“不止哦。我杀了所有人。所有费奥想杀的人和所有想杀费奥的人,我都杀掉了。”

        仅一刹,费奥多尔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咔啦咔啦的很是不怀好意。他面上平静,心里却清楚,那是一直以来裹在久作身上的乖顺外壳。

        他记起来,就像有毒的蘑菇总是色彩鲜艳一样,那些真正拥有尖锐獠牙的怪物,都很擅长把自己伪装得软弱无辜。

        费奥多尔盯着久作还有些婴儿肥的侧脸:“然后呢?你一个人陪着一堆尸体做什么呢?”

        “不知道。”出乎意料的,久作回答得很快,声音清亮得像是月色下的薄荷草叶,“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那么着急地醒过来,来找费奥了。”

       费奥多尔忽然无言。那个瞬间,樱花自尸体堆叠中舒展身体,远远的钢铁森林里无尽灯火破幻而生,雏鸟啄破蛋壳,露出一双漆黑而善恶难辨的眼。

        “你困了吧。”费奥多尔停下脚步,“我们回去吧。”

 

       夜里十二点半。久作趴在费奥多尔的肩上睡着了。费奥多尔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默想那个场面。

        天际夕火温热。地上血流成河。男女老少的尸首在久作身后一路排开。那些人的耳朵和眼睛都已死去多时,却还是能听见看见年幼的凶手一面哼着《笼中鸟》,一面将手中的短匕捅进下一个受害者的腹部。鲜血喷溅而出,像是酸甜的草莓汁。黑夜袭来的那一秒,小孩子回首微笑。他整个人光华璀璨,像是年幼的恶魔。

        这还是费奥多尔第一次无比认真地想这个问题: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小孩,到底会长成什么样子?会为了谁甘愿一生庸碌平凡,又会因为谁而不惜一朝堕落呢?

        费奥多尔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迈过了最后一个街口。经过路灯下时,橙色微光照亮他侧脸,一瞬的温柔漫溢似血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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