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

【GGAD】当我们拥有无尽时光

·二人在死后的世界相见的场景(对不起我真是太不自量力了……)。部分场景与对话参考自《通信集》。

·自娱自乐自娱自乐xN

·四千字左右。

·“当我衰老年迈、一无所有,你还会爱我吗?”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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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林德沃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看自己的手——他紧紧抓着什么东西。是什么呢?他把它展开,发出一声嗤笑。

        一张破旧的床单。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暗红色的字。“别把我留在这里(Don’t leave me here)”——格林德沃想起来,这是自己生前写的最后一封信。寄出去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回复:收信人已故,猫头鹰办公室送来最诚挚的哀悼。第三天,那位热衷于黑魔法的愚蠢笔友来逼问老魔杖的下落,他撒了谎,被索命咒杀死。

       真是令人失望的人生结尾。

       格林德沃把生命中最后几个片段在脑海反复放映,到最后甚至有点想笑。他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枯瘦双手,感觉到身子异乎寻常的轻。没什么好惊讶的,这只是他确实死了的证明。其实被咒语杀死真的不是什么令人难受的事,就好像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在漆黑中不断下坠,坠到底时,前事尽了。

       唯一令他感到不满的——格林德沃抬头,环视四周被苔痕侵染得不成样子的石壁——就是他死后也依然被困在这鬼地方。

       不过至少堆在角落的老鼠尸体不再散发恶臭了。格林德沃一面想着,希望不是他的鼻子坏了,一面弯下身。梅林在上!他收藏在床底下的那些信件居然在!当然啦,寄信人都来自同一位: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把它们拖出来,作为打发时间的消遣,从第一封开始仔细地重新读过。寒冷的空气拧成一团,从狭小的窗口外呼啸而过,最终在灰白的峭壁上撞得粉身碎骨,声响隆隆。风的残片回旋打转,在格林德沃读完所有的信、再次把床单拽进手中时,送来一个苍老却隐隐熟悉的声音:

       “盖勒特?”

       阿不思·邓布利多有些惊讶。与最喜爱的学生在国王十字车站结束谈话后他抱着试探的心态登上一辆火车,最终被带到这按常理来说绝不可能抵达的地方。他仰望已经失去魔法庇佑的塔楼,默念感谢的话语,一步步蹒跚至塔顶——怀着期待与害怕,急切与不安。一切情感在看到牢房里的身影后悉数归为微小如残烛火焰的欣喜。火焰熄灭后却是更深沉的悲伤,以及为那一瞬欣喜产生的愧疚。

       他期待与他相见。却不是在这种时刻,这种地方。

 

       格林德沃望向门外的那一刻也是颇为震惊。他攥紧猫头鹰办公室寄给他的眼前人的讣告,纸的边缘扎进他皴裂的皮肤,无言却深刻地提醒他青春不再的事实。

       最终格林德沃率先打破了沉默:“怎么,见到老情人变成这幅模样,害怕了?还是后悔了?”因为坐在床(更准确地说,是两张拼凑在一起的被虫蛀得差不多的木板)上的缘故,他说话时下颏微微仰起,恍惚前又是那个年轻气盛的青年。

      “哦,不,盖勒特,如同我在信里说过的那样,你的魅力来源你迸发的感情,而不是容貌。我只是……”邓布利多踩着吐字的节拍迈步上前。他的目光在散落一地的信件中流转一圈,回到格林德沃的手上,“那是什么?”他瞧见开头的问候,“你给我的信吗?我貌似从未收到过这样子的……”

       “这不是信纸。这是床单。”格林德沃扬扬手中的破布,“我寄出去的时候,你已经死了。猫头鹰办公室把它退了回来。”

       “不过,现在给你看应该也不迟。”格林德沃伸出手,注视着年迈的老人仿佛雾霭弥漫的蓝色眼睛因为自己普通的动作而逐渐明亮。像是被轻轻地捶了一拳,他的腹部微妙地抽痛起来。

       “这上面是……”

       “老鼠的血。”格林德沃脱口道。随后懊恼地想起信里暴露了那是他自己的血。撒的谎这么容易被拆穿,真是令人难堪。

       他咬咬牙想把那张床单抢回来,一抬脸却看到邓布利多的脸上泪水纵横,似乎要在那张遍布岁月痕迹的脸上冲洗出更深的沟壑。格林德沃吓了一跳,他不是没见过邓布利多哭的样子(虽然都不是在什么正经时候),但看到曾经的恋人哭得那么真挚而难以控制,这还是第一次。

      “喔,盖勒特……盖勒特……”邓布利多低声唤着,“我很抱歉,抱歉……”

      “你应该知道光是道歉并没有什么用。”格林德沃耸肩,他想把邓布利多拉到身旁坐下,但视线在破旧的床板、自己沾满灰尘的手、对方的深蓝色袍子上转了一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站起身,和那双朦胧的泪眼对视,“我们都已经死了。而且,”他停了停,似乎很欣赏面前的人微微偏着头,好奇又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我在信里写过了,我不恨你。”

      “但是我必须做点什么。”邓布利多低头看了一眼写在床单上的日期,“来弥补你,或者是惩罚我自己……”

      “噢得了我的大圣人。”格林德沃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随后又因为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而微微一笑。他凑近邓布利多的脸,“如果你真的感到内疚,就现在,在这里,在这间阴暗的牢房里,给你的老情人一个吻好了——如果你不介意他的嘴唇干裂得可怕。”

       邓布利多静默了片刻。然后弯下身——因为衰老与长时间的囚禁,曾经的爱人变得佝偻而矮小,脊背弯得仿佛一张随时可能崩断的弓——但他全不介意,他捧起格林德沃苍老的脸,吻上那双干瘪的嘴唇。像久远的两个月中经常做的那样。动作轻柔,又毫不犹豫。

 

       格林德沃对这毫不设防的真诚的吻有些微微惊讶。但提出这要求的毕竟是他自己。他放松下来,逐渐热烈地回吻,尽情享受这暌违已久的亲密。

       仿佛最为神奇而伟大的魔法。

       双唇彻底契合的那一刻,格林德沃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又来了。又是那种从什么地方向下坠落的感觉。但很快,他觉得自己又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他闻到羊皮纸和墨水的味道,药剂和书籍的味道。他听到有什么动物在鸣叫,是凤凰?他听见有一串稚嫩的声音向自己问好;随后是斥责声,谈话声、笑声……风霜冰雪依次刮过他的脸颊,呼吸间染上森林的气息……最终云销雨霁,日光倾洒,花香萦绕鼻尖。仿佛有羽毛轻抚过每一寸皮肤,有温暖的火焰在胸口点燃,格林德沃感到身体依旧轻盈,却不再飘忽不定。心底涌上莫名的欣喜,他忍不住加深这个吻,却因为唇上的柔软触感而惊异,不得不停下来,睁开眼睛。

       他凝视着面前容貌俊美的青年。那双盛满内疚的蓝眼睛里映出的人同样年轻而英俊。

 

      “喔,盖勒特,我很抱歉,真的。你确实犯了过错,但他们也不应该那样对待你……”邓布利多轻轻地摇头,语气真诚。格林德沃猜得到,既然他刚刚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经历了阿不思的人生,那对方一定也经历了他的。听见亡魂凄厉的喊叫,闻到凛凛霜雪里尸体的恶心味道……真奇怪,他明明在生前无数次地希望邓布利多能亲身感受自己凄惨的处境,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他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格林德沃抬起手,想安抚沉浸在悔过中的邓布利多,却被落在手背上的阳光吸引住了。他环顾周围,目力所及是无边无际的热烈花海。原来刚才感受到的温暖与芳香并不是幻觉?不知为何,这一点反而令他不知所措起来。踌躇间他踩到了一块石头,向后跌倒在地。邓布利多压在他身上,像是看到了令人开心的事而重新展露微笑。

       格林德沃翻过身,与邓布利多面对面地躺着,挑起眉毛发问:“所以,这是死亡的力量?”

      “我想不是。至少不仅仅是”邓布利多温柔地回答道,仿佛他十分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奇迹,“你知道的,盖勒特,你知道这是什么的力量。它存在于这,”他用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胸前画了一个圈,又在格林德沃的胸口画了一个,“和这。想一想,你曾经对它不屑一顾。”

      “……好吧。这是,是不是?你一直信奉的那套理论?”

      “你应该已经见识到它的力量了。”邓布利多依旧微笑,似乎对面是某个他宠爱的学生;这让格林德沃有些微妙地生气,不明白自己一直占着的上风怎么就转移了。“这个地方真漂亮,对吗?看看这些花……”

       “像火焰。”

       “像朝霞。不过你的比喻也很合适。”忽然邓布利多止住话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噢不,这里也被修复了……”他皱着眉,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小心弄丢了,“嗯,看来等我们见到阿不福思的时候,我得拜托他再揍我一拳。”

       格林德沃撇撇嘴:“我不会让他那么做的。”

       邓布利多咯咯地笑起来,像个孩子:“你拦不住他的,盖勒特。你也不应该拦他,这是我应受的。”

       格林德沃坐起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深深伤害了你,是不是,阿不思?”

        “……诚实来说,是的。但与之无关,你在用行动来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这让我很高兴。”

        “你为我的忏悔而高兴?”格林德沃睨着邓布利多的脸庞,“需要我说明一下么?我向那狂妄傲慢的小蠢货撒谎时想的并不是那些烦人的幽魂,而仅仅是我爱的人。我撒谎是为了你,阿布思。”

        “噢……”邓布利多缓声低吟。漂亮的蓝眼睛被发帘遮挡,看不真切。

        “那么,”格林德沃痛快地换了个话题,“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我的阿布思。”

        “我在考虑。既然我能在这个世界成功地——甚至是顺利地,遇见你,很有可能也能找到我的父母,阿丽安娜……”

        “当然,当然。他们是你的家人,这里又是一切皆有可能的死后世界,你肯定可以找到他们然后过上你原本的、应得的生活,真好。”格林德沃嘟哝着,将邓布利多从地上拉起来,圈进怀里。他将唇贴在恋人耳畔,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被邓布利多的头发染成温暖的红褐色,“那我去找谁呢?巴希达姑婆?希望她还活着。不过那样我在这边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再陪陪我吧,阿布思,再两个小时?不介意地话陪我到日落吧,如果这边有的话……”

        “嘿,嘿,盖勒特。”邓布利多打断他,摇晃着他的手臂,语气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不要那么悲观。你刚才也说过,死后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为什么你就不能陪我一起去找他们呢?我无法保证还能否回到过去的生活——那实在太遥远了,不是吗?但至少我想让他们看到你在忏悔。如果我能被原谅,那么你也该有赎罪的机会,这样才公平。”

       “可是我没有魔杖,也施不了幻影移形的魔法。”格林德沃摘下一朵花,放在手心。他盯着它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自己动手把花茎结成一个圆环。他端起邓布利多白皙的手,与那个青绿带一点橙色的指环小心比对着。

       邓布利多由着他摆弄自己的手,开口时依旧温和:“为什么一定要魔法呢?有那么多比魔法强大的事物——你不久前才见识到了其中一种的威力不是吗?何况它们始终存在于我们心底,不必担心被人夺走或突然消失。来吧,盖勒特,和我一起,陪在我身边。”他侧过头,对上格林德沃的眼睛,狡黠一笑,“而且,如果我们这幅样貌只是暂时的,当我在跋山涉水的途中再次变得垂垂老矣气喘吁吁,我要去哪里寻找一个爱人的吻呢?”

 

       “嗯,这个理由听起来还不错,有那么一丁点说服了我。”格林德沃的声音低下来,却将脸凑得离邓布利多更近,“那,再来一个吻?作为让我陪你踏上旅途的小酬劳。当然,这只是预付。”

        邓布利多笑着点头,眼睛弯成月色下的湖泊。他抓住格林德沃的衣襟——

 

       这个吻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都更加绵长,也更加地缠绵甜蜜、温柔馥郁。伤痛消弭。心重新贴合,被虔诚与欣喜充盈。头顶的天空纯净无瑕,绵延不断,一如在山的那头安详静候着的,无尽时光。


>>一点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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