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换了种讲故事的方式。文笔不好,见谅。
>>>
· 一
“西门,你扇子上画着什么啊?”
“画着桃花。”
“桃花?”
“嗯。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的桃花。”
· 二
拜入宗门那一天,霜空山明。
瞳瞳排在队伍最末端,仰头仰得脖子酸也瞧不见什么。叹口气,拱手弯腰,认认真真作揖。
耳朵在这时捕到一声轻笑。
他一恼,鼓起脸看过去。撞进双艳冽的眼。
有什么轻飘飘落在鼻尖。瞳瞳伸手去抓,掌心一点浅浅胭脂。
再回头,方才那只猫已隐入众多弟子间,瞧不见了。
瞳瞳捏着那瓣花,想,现下是开桃花的时候吗?
· 三
不消七日,瞳瞳就知道了西门的名字。
并非因他有意去打听,而是西门游手好闲的名声传得太快。总有弟子见到宗主时而端茶壶,时而负两手,急匆匆走过小桥、亭台、修炼场,雪上留一排踩得用力却极浅的脚印。实在找不到猫,便站到最高的崖上,对着满山斜阳归雁,气沉丹田一声吼:
“西——门——给我,出来——”
· 四
“你为什么不好好练功啊?”瞳瞳仰脸,喊在融了半边雪的树上翘着腿打小盹的西门。
“猫各有志。我志不在此。”西门睁开眼,耸耸肩,唇边弯着点不以为意,“何况,谁说我没有修炼瞳术?”
“诶,原来你有练功啊。”
“你这话说的……算了算了,让你帮我带的东西拿来了吗?”他斗篷一掀跃下枝头,利落地翻出片花影如画,“我都快饿死了。”
“带了带了。”少年递去手中的食盒,“柴房里找不到糖稀鱼丸,我装的都是素菜。”
“这……”西门手里的筷子一磕碗沿,额前流发都垂成委屈模样,“可是我已经三日没吃饭……”
“还不是因为宗主抓到你不好好练——”
“诶诶,打住!”
· 五
“瞳瞳,你每日练体术闷不闷?我给你唱首曲子吧。”
“你?你会吗?”
西门清了两下嗓,将扇子拍在掌心,“虽然我不是唱宗弟子,但哼两句总没什么。”
“听好了——”
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瞳瞳想,还挺好听的。
捻指敛睫低吟浅唱,挥袖间倾了十丈香软月光的西门,也挺好看的。
· 六
西门还记得。
瞳瞳被他暗施瞳术造的幻境逗得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瞳瞳明知他就藏在亭阁柱子后,仍慌慌张张帮忙向宗主打掩护的样子。他随口哼歌谣,瞳瞳停了打拳动作,歪过脑袋说“都听快半年了,你换一首呗”的样子。他们得了特许下山,从街头吃到街尾,约好年年元宵都要一起过,瞳瞳鼓着塞满杏仁糕和卤鱼丸的腮帮子,眼里亮着金色火光,用力点头,用力举手,用力和他拉钩击掌的样子。
“说话不算数的是老鼠!”
他都记得。
十年如一夜。一夜似十年。
他成了宗主。他成了囚徒。
吱。
· 七
其实西门未曾真的食言。
提着糕点和鱼丸,每年去冰牢里陪那人过一个无灯无酒无欢闹的元宵,也是过元宵。
· 八
混沌来袭的时候,西门眼瞧着一道紫光如剑刺来,气势凶险,角度刁钻。他躲闪不及,只觉得胸口骤然发紧,一个不慎,跌落高台。
身后乱红纷坠,结作满城冰花。
“瞳瞳……对了,被关在冰牢……也罢,无恙便好……”
他眼神薄凉,却暖暖地想。
· 九
“西门,你扇子上画着什么呐?”
“……与你无关。”
“哟,这么大架子呢。让我瞧瞧。”提线猫晃到西门跟前,嘴角咧开血色弧度。
“可是美人公子飘零尽,一树桃花似往年的桃花?宗主大人,好生风雅。”
· 十
“这城里冷冷清清的,你也不觉得无聊?”
“也不知是谁害的。”
“嘻嘻。”闻言,提线猫却不恼,拍手旋身蹬掉片窗边积雪,“那我献个丑,给宗主唱首曲子吧。”
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清白人会算糊涂账。这笑骂风流跌宕,一声拍板温而厉,三下渔阳慨以慷。重来访,但是桃花误处,问俺渔郎。
“……别唱了!”西门啪地合起折扇,瞳底有花开谢不定,终归沉寂,“烦死了。”
· 十一
“喂,你预见自己会打我狠狠揍一顿了吗?”
“当然了。嘶……比想的疼多了。”
“活该。”
“诶——”
· 十二
距那日训练场的决斗已过去许久,清风鸣蝉的午后,西门从梦中转醒。
听见衣料拂过竹席,瞳瞳搁下手中写给宗主的信笺,倒了碗梅子汤递去。
西门笑着接过,一饮而尽。
“你又预见了什么?”
“预见你,一生安康,福寿绵长。”
我预见。青冢,荒碑,新旧桃花。
这一回,你不躲我不逃,二人尸骨合葬。生死相随,来世再会。
· 十三
“说来,瞳瞳你有所不知,世上瞳术万千,独有一种,威力最大,最不可防。”
“胡说,你又在逗我玩儿。”
“我可是讲真的。”西门摇开扇子,深浅红雨凭空吹落,“我自己就是中了招,吃遍了苦头。”
“哦?”瞳瞳支起耳朵,来了精神,“真有这种瞳术?”
“当然,还是你出的招术。”
“瞎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你当然不知。”他合扇,眯眼。扇尖挑起少年毛绒绒的下巴。
西门望进那双剔透无邪的碧色。目光比风软,比花香,比酒浓。
“此种瞳术,是名一见钟情。”
「完」
注:诗句和唱词从上至下分别出自戴叔伦《兰溪棹歌》、谢枋得《庆全庵桃花》、孔尚任《桃花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