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

· 摸的鱼。证明自己还算个文手…赶上520末班车！
· 脑洞匮乏症患者有些想接明弈的点文，只是产出时间不定…(喂你

>>>

       又是一年初冬。长安满城雪的时候。
       弈星站在院中，自己也不知自己在看些什么。黑瓦白墙枝头红梅，匆匆掠过眼前，落不进心里。心猿意马了许久，偶尔回过神觉得凉，不由紧了紧身上镶白绒绣腊梅的湖蓝色袍子。
        “新年该有新衣了，把这件换掉罢。”庭前梅花绽开第一朵的时候，明世隐如是说。他将手中以青墨绘山水的旧袍子交与侍女，余光瞥见弈星不舍神色，添上一句，“若实在舍不得，我让人缝补洗净了，开春后再拿回给你。”他语气淡漠，是唯独有心人能察觉的温柔。

       有脚步声自身后而来。弈星心如明镜。那人明明练得一手踏雪无痕的好轻功。故意踩出响，是怕吓到他。
       “在做什么？”果不其然。是明世隐。
       “赏梅，赏雪。”弈星敛了睫，乖巧作答。真当他洞若观火的师父瞧不出徒儿心思压根不在这小小庭院内。
       “师父来做什么？”
       明世隐挽起弈星细软长发，“赏你。”
       “徒儿有什么可赏？”
       “肤白似雪，唇红若梅。眸如春水。只是这身子还太消瘦了点，先前特意为你煲的那几盅银湖雪蛤可有好好吃完？”
       弈星纵横捭阖的本事都搁在棋盘上。嘴皮子远不及师父利索。明世隐用理所应当的口吻把他一顿夸后话题突转，“师父过奖”与“劳师父费心”，弈星忽然不知先答哪句好了。
      默了好一会儿，“几盅雪蛤，都吃完了。”
      明世隐的手从弈星肩侧滑到腰际。霜灰与朱红的眼。浅浅一笑。“卦象说，昨日那盅星儿剩了一半 。因午后的芙蓉糕吃多了，晚饭吃不下了。”
       弈星红了脸：“徒儿知错。”
       “知错当改。”明世隐道，“今日晚饭，为师喂你。”
       “这……”
       “觉得不妥？”
       “不敢……”
       “那便说定了。”说话的人始终面不改色。弈星想腹诽都不知从哪嘀咕起。

 
      愣神的当口，手上冷不丁传来暖意。弈星一讶，抬起脸，净而澄澈的眸子望向明世隐。被凝视着的那人却毫不在意，仍旧自顾自地把弈星两手拢在一起，举到嘴边轻轻呵气。
       “在外头站多久了？手怎么这样冷？”
       “多半个时辰……徒儿这就进屋去。”
       “明知自己身子弱，做什么还在雪里逞强发呆。”
       明世隐说着，一手把住弈星手腕，另一手从弈星眉心，沿着鼻梁，一路往下点，“嗯，腕也冷，额也冷，鼻尖也冷……”指尖停在唇上，“这处最冷。”
       弈星瞬时慌了，不由向后缩了缩。明世隐瞧他。那目光如朱砂，灼灼一点在弈星心尖上，于是怎么都逃不开。
       “星儿，”明世隐唤，“你躲什么？”
       弈星垂下眼：“徒儿没在躲。”
       “说谎。”
       “徒儿没——”
       余下两字被生生堵了回去。
       印象里，师父的唇红，点了绛脂一般。唇锋薄，在朝堂上的语气也漠然，总让人错觉那双唇定是硬而凉，冰一样的。直至今日，弈星才确确实实地知道，师父的嘴唇，软，覆上来时跟绸缎似的；也暖，有淡淡酒香。
       温情厮磨半晌。弈星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吻。

      他怯怯偷眼，瞥见师父嘴角翘着。似纤细狼毫轻轻一提后留下的墨迹，教人捉摸不透有意还是无心。
       “不错，总算暖了些。”明世隐用手背去贴青年红透了的面颊。弈星怔怔地任他摸。
       “怎么不说话？”明知故问。
       明世隐端详自家徒儿窘迫的神情片晌，目光里的玩味藏得很好。然后，他牵他的手，“回屋去罢。好好暖暖。待入夜后，带你去逛长安。”
       弈星乖乖跟着师父，“逛长安？”
       “赏花灯，猜灯谜。糖葫芦芙蓉糕枣泥山药，凡你喜欢的，都买给你吃。”
       “徒儿……想和师父一起吃。”
       有发丝垂落，掩住明世隐笑得弯弯的眼。
       “好。”

 
      弈星没有和明世隐说。他其实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个早上。遥望着的，是师父上朝的方向。下着雪的长安，处处都是师父。漫天飞白是师父的发，艳艳红梅是师父的眼。屋檐投下的灰影是师父另一只眼。若是鼓起勇气伸手，雪化在指尖，缱绻入骨的凉，便该是被师父拥着的感觉。但今天弈星记住了，师父的怀里，暖着呢。
       明世隐也没有和弈星说。他退朝出来，抬眼便望见天上地下一片皓白。他在那个瞬间想起唯一的徒弟来。想起徒弟削瘦的身子骨，和十年如一日清明的眼。忽然就很想见见本人。叫了车辇马不停蹄往回赶，望见弈星披着他赠的新衣袍，安安静静实实在在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心才安定下来。雪色霜天少年人，好景如画。

 
      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默契地同时加了力道。一人羞赧神色更甚，一人唇边笑意更深。
      远远地，万家炊烟袅袅，灯火渐次亮起，有孩童稚嫩歌声传来。朝夕相伴，又是一年。

(完)